我本来是想去撸猫的

我本来是想去撸猫的

前几天文章说到中考第二天午饭时问包子,下午考完最后一门,要不要爸爸来接你?包子说“都行”。那按我们的理解,这就是小傲娇卖乖,要接的意思喽。于是等包子去考场后,包妈先回家,包爸打算随便转转把这两个多小时晃过去。但在阜成门街面没走几步就热的不行,感觉还是得找个咖啡厅进去吹空调。都走到家瑞幸门口了,突然想起来再往西走200来米就是纸上声音书店,二楼有咖啡厅,不单能看书,更有无敌营业喵可撸,于是转头奔阜外大街、北礼士路路口。

快到路口时感觉不对劲儿,在大中午车水马龙的嘈杂中,能听到一个年轻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哭。顺声音往前看,在路口西南角,辅路从西向南拐的那个弯儿上,正午大太阳下躺着一个人,旁边倒着辆黑色山地自行车。我心想:这是交通事故还是碰瓷儿现场啊,但附近又没任何车辆停着。别说车了,正经过路口的无数自行车和行人,也都在自动绕行,如同大马路上凭空切出个结界。路口西南角的人行道上,倒是有几位眼露关切,在驻足张望。

自己第一反应也是躲开,但犹豫中已然走近了,看到躺大马路中间哭的这小伙子,穿着灰色短袖和黑裤子,跟包子他们三十五中的校服很像。这时就觉得脑瓜里嗡了一下,交感神经全面放电,肾上腺素泵到全身,具体想法完全消失,只知道自己走过去蹲到小伙子身边了。

虽然是热血上头状态,但还记得几年前AED急救培训学过的一些步骤。先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,问他是受伤了么,身体能动么?小伙子没理我,还在哭。这么近能看到他的眼泪已经把路面打湿了一大片,浑身上下倒是没有流血或擦碰的痕迹,看脸二十来岁,也能看出穿的是家常衣服不是校服,稍稍松了口气。这时过来位大姐,伸手抓住路泣男的一只手腕,给他摸脉。路口观望的几位也都围了过来,其中两个人举着手机,跟我说已经叫了救护车。摸脉大姐说脉象没问题,我就又拍了拍路泣男,跟他说能站起来么,这马路上晒的都烫手,咱们到路边凉快点的地儿去好么。但小伙子还是不说话,闷头哭。

正麻爪儿的时候,呜嗷一声警笛响,一位警察开着大摩托到了。车停稳警察把头盔摘了走过来,是个晒的黑黑的小伙子,感觉比躺地上的路泣男大几岁,但也没到三十。我跟他说了大致情况,警察蹲下,头盔放地上,开始扒拉小伙子:“你怎么啦?有什么事儿跟我说。”,制服果然起作用,路泣男开口了,抽抽嗒嗒的说“别管我……”,警察说哪能在路中间躺着呢,但怎么劝他都不起身。警察抬头跟我对了下眼神,于是俩人一左一右各架一边胳肢窝,把路泣男顺到人行道报刊亭边上的树荫下。这小伙子块头大份量可是不轻,架到了路边照旧瘫在地上哭,我回头把他掉地上的凉鞋捡回来,自行车也扶起来推到他身边。另一位大姐把警察的头盔拎过来,马路上算恢复了正常。

这时救护车已然到了,车上人推着担架到了路泣男身边,小伙子说我不去医院,警察和救护员开始跟他掰哧。我走到旁边报刊亭想给路泣男买瓶水,旁边过来一位老哥,塞给我两瓶冰凉的,说是刚买的。拿着水回小伙子身边,警察正跟救护员说,应该没受伤,你们回去吧。救护员低头让路泣男说了两遍自己身体没事,不需要去医院后,收拾担架推回救护车开走了。刚给我买水的老哥又拿了两瓶水过来,往警察手里塞。警察说不行不行,死活不收。路泣男哭声小了些,躺的地方腰卡在人行道一级台阶上,看着十分难受,可他就这么膈应着,也不挪挪。旁边人群里走出位大哥,手里拎着个医院装CT片子的白塑料袋,在路泣男身边蹲下,跟他念叨:“什么事都得往开了想啊,你看我这天天往医院跑,可那也得一天天过不是?”

警察刚刚冲着步话机说了几句什么,说完又转回来试着跟路泣男聊,让他掏身份证给看看、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事……路泣男说:“跟你没关系,别管我了。”,警察之前语气一直很轻松,多少还带点调侃,这时突然严肃了:“只要我穿着这身衣服,你就跟我有关系。”

这身衣服是深色的警服,皮手套皮鞋长裤长袖领扣扣到嗓子眼,上衣外面套着反光背心,多功能腰带上坠着指挥棒催泪罐警棍POS机急救包笔记本……我觉得要是自己套进去,在这种暴烈阳光底下,能不能搁马路中间站稳半个钟点儿,都得两说着,想起王朔在《顽主》里的描写:

“你还是去交通队一趟,警察说什么你就听着,别自尊心那么强,就当你还小,你爸骂你一顿。替他们想想,马路上一天天站着,除了电线杆再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,钱也不多挣,再不让人家得词训训也太不人道了。他训够你自然就把自行车还给你了,毕竟是维持秩序不是盗车集团。”

感觉路泣男有了可靠的照应,也没什么我能做的了。于是跟警察说我先走了,后边辛苦您了。警察点点头向我伸出手——自己算是人生第一次,跟公检法人员握了回手。上次跟纪律部队打交道,还是十八年前,向全市扒窃及反扒窃行业的朋友们问好、拜年!

走回我本来是想去撸猫的路,进书店上二楼点饮料。没坐一会儿,营业喵一如既往,施施其来。接受猫条款待后,大大方方跳上小桌随你撸,让人心情大好。果然是:世界破破烂烂,猫咪缝缝补补。

不过今天吃相不太好,猫条舔的又快又急,最后还上了牙,咬的咔咔响。过了会儿才明白是为什么:原来店里又多了一只小猫,很可能是营业喵的娃,这是生怕自己的孩儿过来抢食啊。猫条吃完后开始闹腾,跟娃一起玩地板上一个纸团,追跑打闹喧哗上等引人侧目。更过分的是跳到一位小姐姐桌上,紧挨着饮料弓起背一通抖,在头顶阅读灯的直射下,猫毛如雪似樱,飘零在喝了一半的杯子上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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